当过兵的人，永远都忘不了生命里有一段穿过军装的岁月。

当过兵的人，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节日——“八一”建军节。

当过兵的人，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，都忘不了当兵的第一次紧急集合。因为那是最紧张、最刺激、最洋相百出的训练科目。

紧急集合是部队应付突发事件的一种特定训练方式，一般是在晚上熄灯以后，不定时的拉响警报，要求要在5分钟内，或者特定的时间内，按照条令规定的要求，迅速穿戴整齐，打好背包，带好枪支、弹药、挎包、水壶、帽子、牙具、扎好腰带，总之是全副武装，迅速跑到指定地点集合，等待命令。

我们当新兵的时候，新兵连是清一色的女兵，我分在新兵一班。一班就是与众不同，因为我们是全连的排头兵。女兵们争强好胜的劲头儿，绝不亚于男兵。一个目标：“我们就要争第一”。可第一只有一个，所以班长与班长摽劲儿，新兵与新兵比赛，谁都怕落在后面。

紧急集合，既是真实严格的训练科目，也像紧张刺激的军事游戏。要训练打背包，反应能力，速度及综合素质，班长告诉我们：“听到哨音之后，不要慌，要沉着，最要紧的是先穿好军装，然后再打背包，千万要系紧鞋带。”

新兵连搞紧急集合训练科目，已经好几次了，这回要动真格的了。这个消息一透露出来，新兵连就每天充满紧张的气氛，新兵们觉得又紧张，又新鲜，又害怕，又期待。鬼灵精的女兵们，每天都关注着连干部和班长们的一举一动，私下里分析今晚会不会搞紧急集合。我们两个班二十二人住在三楼中厅里，每班十人，加上两个班长，沿着墙，排列着一圈大通铺，按队列训练的排序，一班的排头睡在第一个，排尾挨着二班的排头，依次排序，一个紧挨着一个，很拥挤，这就给紧急集合打背包、穿衣服带来了很大的麻烦。最要命的是，队列是按大小个儿排的，所以，二班大排头挨着一班排尾小个子，这就给后来的紧急集合制造了麻烦。

我还记得，那天，白天进行紧急集合训练，晚上，熄灯哨响了，班长关了灯，出了房门。新兵们却睡不着觉了，新兵机灵鬼东风非常神秘地说：“据我观察，今晚一定会搞紧急集合。”话音未落，新兵们马上都坐了起来，黑灯瞎火下都悄悄地穿上军装，袜子，把背包绳打开放在枕头边上，然后钻进被子里，睁着眼等着，谁也不再睡觉，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子，蹦蹦直跳，专等紧急集合哨吹响。

绷紧的神经等来了排长的查铺，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，她发现了我们的秘密，随手将我们的被子一个一个撩开，然后压低声音训斥：“搞什么鬼，都给我脱衣服睡觉！”新兵们被轰起来脱衣服，我小心翼翼的问排长：“排长，今晚会搞紧急集合吗？您就透露一点点信息行吗？”

排长拍了我的脑门一下：“睡觉！”然后，走了。

我们提心吊胆的迷迷糊糊睡着了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一声尖厉的哨声，划破了楼道的宁静，显得格外刺耳，门“咣当”一声被推开，两位班长闯进屋，同时急促地命令：“紧急集合，快！”
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新兵们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，睡在门口的一班排头小郭下意识地开了灯，班长“啪”的一下关上了，严厉地说：“不许开灯！”屋里马上又是一片漆黑。

新兵们手忙脚乱地穿衣服，找袜子，这个喊：“我的裤子呢？”

那个叫：“谁穿了我的上衣？”

 “别抢我的背包绳！”

班长厉声呵斥：“安静！”

本来，大家都事先商量好了，紧急集合时，谁在床上打背包，谁在地上打背包，可是一着急，谁也顾不上谁了，哪还顾得床上床下。班长催促：“快！动作快点，装备好了楼下集合！”新兵们更紧张了，整个就乱了手脚。

我倒还好，毕竟在军营里长大的，有点军事素质的老底子，不是最快的，也算是比较早到达楼下集合地点的。我看着随后一个个跑下来的战友，真是洋相百出，但在那个严肃的场合，绝没有心情看热闹，我真心替战友们着急。

连长口令：“全连集合！”

 “报数！”

连长站在台阶上掐着表，值日排长在清点人数。

“向右转！跑步走！”排长请示报告完毕，带着队伍围着操场跑了两圈，带回到原地。

气喘吁吁的女兵们惊魂未定，连长又下口令：“检查装备！”黑暗中，手电筒的光束引导着连长的眼睛，一排一排地从我们面前和背后扫过。然后定格，队列中就不断有人出列“典型”示众。这下可算是原形毕露了，有的背包早散了，抱在胸前，背包带还拖了老长在身后。有的一只脚穿着胶鞋，一只脚穿着棉鞋。有的袜子“当啷”在背包上，有的没扎腰带，有的歪戴帽子。更可笑的是，一班排尾和二班排头穿错了衣服，一班排尾的裤腿拖着地，二班排头的裤脚高吊腿。帽子带歪了，扣子扣错了，那就不算啥新鲜的啦。真是五花八门，狼狈不堪，洋相百出啊。

检查完后，连长口令：“讲评！”全体立正。

连长说：“今天是你们入伍后第一次紧急集合，我先不讲评，也不批评，第一排、三排、五排，向后转！你们互相检查，用你们自己的眼睛评判。”

相互看到别人的狼狈相，新兵们憋着不敢笑岀声。

连长最后讲评：“今天一班速度最快，但背包散的最多，二班速度慢了一些，个别人临阵慌乱，拖了集体的后腿……明天要好好总结。”

 “各班带回，迅速就寝。”值日排长下达口令。

我们回到宿舍，如释重负，打开灯一看，天呢，一片狼藉。可以想象，大通铺上，地上，鞋子、袜子、杯子、腰带什么都有，新兵们再也忍不住了，笑的肚子都疼了，叽叽喳喳的互相揭短。班长绷着笑，制止：“安静，5分钟后熄灯，明天照常出操！”

新兵东风突然问了一声：“班长，今晚还会在搞吗？”班长说：“说不定。”

三个字，把我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，大家又不敢睡觉了。但是不一会儿，紧张了一天的女兵们，疲惫的进入了梦乡，有人梦里还在喊“紧急集合！”

永远都忘不了紧急集合的情景，紧张、激动、刺激、自豪、狼狈、惭愧……

虽然过去许多年了，什么时候回想起来，仍然觉得异常兴奋，因为那是每个军人入伍后不同寻常的经历。

（编者注：题图来自网络）